稻妻月

【短篇】汝之名 三

☞汝之名 一

 

☞汝之名 二

 

 

@霾蝶 @Handle 

 

 

 

 

 

譬如朝露,繁樱似锦。

侬本卿卿、

槛外世人,笼里鸟雀。

 

 

日暮时分的天空变化最多,单不讲每日如何,即使是一天、一时之内也有诸般不同,忽红忽黄忽橙,织造云锦的天女揉碎了彩虹做染料,每日在远远的天边撒上些许用作装饰。

日色如此,月色亦动人。

十三夜的月亮雾里朦胧的,因知道之后就是一轮圆满,心里有安慰,当下的不足也成可体谅;十六夜的月亮像被霜打过,明亮非凡,高悬在树梢山巅。

偌大的宅院里的时间流逝极暧昧,不论早晚,屋子里面总是日暮将尽的情景,舍脂剔亮数盏灯,昏暗依旧。她在灯下读烂熟于心的经卷,枯黄纸张上墨迹张扬飞舞,字大如杏,盏里灯花结了又败。

没有人来拜访的大片空白里,舍脂独自嗅闻弥漫屋里名寂寞的香氛,烟气或河流,一切在沉寂和百无聊赖的想象里诞生的事物,肆情奔腾在幽深居室里,烛火暗去又剔明,屋外夜色渐渐深浓。

因陀罗大梦忽醒,头痛欲裂。

寒冬夜长,天边也还是一水儿蟹壳青色,雪早已停了,星子全无,近日以来黑夜白昼并不无甚区别,仅是光色深浅。青年再无睡意,只得望着天花板顶出神,上头纹样白日里也看不分明,半明半暗掖着藏着,因陀罗幼年起就住在这屋子里,每每睁眼醒来望见它,那纹样含含糊糊总辨不分明,少年离家现又归家,还是见不分明。

青年躺在被褥里,也觉太无趣。

临行前妻子问他归期,嘴巴才刚张开,很快改变心意般的合上了,因陀罗下意识的没予以确切答复。眼下父亲正病重,又临新年,祭典的主持也需要人手,事项琐碎林林总总,一时半会竟不能脱身。他离家数载,当中与忍宗也无联系,仅这一次返宅探望,将事务一概委以弟弟,立即动身返回妻子身边也未尝不可。

鬼使神差的,因陀罗留下了。

见过父亲后,青年便陷进莫名其妙的梦境,他与舍脂相熟不假,梦里的舍脂却是他不熟悉的。

没法再睡,也已经是早课结束的时间。帮佣的女人、见学的门徒托着小几在廊下穿行,一派忙碌景色。

阿修罗已经在座上,左边是留给因陀罗的,最上方的位置照例是留给父亲,哪怕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席。弟弟正跟显然是他孩子的小女孩谈话,眼睛像胡桃一般大,睫毛浓密如风一般眨动,面容还很年幼,将来的潜质不可估量。

弟弟也承认,他的几个孩子绝多与他们的母亲相像。

因陀罗有三个儿子,一对双胞胎女儿,继承的几乎都是他的特征,妻子欣喜之余又有些气馁。全都像你,妻子半娇半嗔埋怨过。

因陀罗垂眸,终于问:

舍脂呢?

阿修罗怔住,一时无法作答。

倒是旁边的双海赶上话,解了围:

这些年,她谁也不见,只在神殿或自己的房间。

他说得平实真切,因陀罗知他不扯谎,不然不会是父亲最信任的弟子,加之他是看着兄弟二人长大的。于是再不生疑作他想。

他是没想过谎言真相掺杂一处最难分辨,好比一滴水混进一坛酒那样狡猾。阿修罗如旧,人情世故倒比幼时更圆滑些。

想是不能随便在人后议论的,早膳后兄弟二人在廊下闲语,舍脂远远地来了,几个女人散在她身前身后,衣裙悉索,足音单薄得如雪花落下。

舍脂秀雅妙丽远胜诸女,当真是如月一般的佳人。

神色是淡淡的,眉眼像雾里的远山景致,客套寒暄亦是淡淡。制成花枝的饰物密密匝匝簇在冠上,流苏悠悠荡荡,延伸至垂发,在肩头跳跃似月下的湖水拍打湖岸。

天气太冷了,阳光又太假,庭院里萧索的景致镀着层平滑细致的膜,立在廊下的人显得有几分憔悴,谈话简短,嘴唇边也氤氲着白雾。

仿佛是个幻影消失,清明确实地知道了她不是什么精怪,不合礼仪的妄想消失了,亲密感突然沉甸甸地涌出来。

这是与他一同长大的舍脂,真真切切就在这里。

因陀罗安心了。

阿修罗也很是热切地与她说话,像幼时情景重现一般,一嘟噜地向着她交代,舍脂静悄悄地听着。双海终于反应过来,微微躬身:

眼下羽衣大人病重,劳烦您为祭典用心。

舍脂抬起眼,说:不碍事,新年临近热闹些才好。聚落里都在一处,大家也可祈愿羽衣大人早日康复。

仍是淡淡,不动声色。

阿修罗除却早年远行一载,与舍脂相处最久,深知是她近年养成的脾气,因陀罗离家太久,些许不协调感再度袭上心头。眼眶里似乎都因没由来的不安,在震颤刺痛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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